能源合作是“一帶一路”倡議實施的重要領域,核電作為一種清潔的新型能源,在未來的世界能源結構中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從政治、經濟、社會和技術(PEST)這四類影響因素入手,結合SWOT(優勢、劣勢、機會和威脅)工具對中國核電走出去進行了全面和深入地分析。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中國核電走出去的基本方略:共建“一帶一路”,加大融資支持,積極推動核電全產業走出去;研究區情行情,防範投資風險,努力開拓新興核電市場;搶抓戰略機遇,提升出口能力,促進出口核電與當地民生專案的融合發展;借鑒國際經驗,整合國內資源,深化國際核電市場的多重合作。
由於核電產業自身的特殊性以及其他多種原因,與快速發展的核電產業實踐和走出去的迫切需要相比,目前核電走出去的理論研究顯得相對薄弱,從核產業的特殊性出發進行系統性的分析和論證顯得不足,這種困境顯然與核電在全球能源結構中不斷上升以及“一帶一路”能源合作的大趨勢不相適應,也難以對核電走出去的實踐提供有效指導。針對上述問題,對中國核電走出去的優勢、挑戰、機會和威脅進行全面分析,提出中國核電走出去的原則、思路、階段和推動模式,以期為中國核電提升全球的核心競爭力提供理論支援,從而為“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核電走出去提供決策依據。
一、中國核電走出去的意義
核電是重要的高科技產業,目前我國在這一領域的生產能力已達到相當規模,具備了包括技術、設備、運行服務等在內的全產業鏈走向世界市場的能力。核電走出去是我國從核電大國向核電強國的轉變、由“中國製造”向“中國創造”的轉變重要推動力,不僅可以使核電產業本身獲得更大發展,同時可以帶動上下游諸多產業的發展和外貿結構的合理化。在”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實施包括核電在內的國際產能和裝備製造合作,有助於深化對外關係,尤其是加強與“一帶一路”相關國家的經濟技術合作,擴大中國在高科技產業領域的國際影響力。我國立足自身的技術和經濟優勢,推進國際核電合作,將會助力進口國的經濟和社會發展,不僅可以保障其能源需求,帶動與核電相關的上下游產業獲得發展,而且能夠在基礎設施、就業、居民生活品質等方面改善當地民生,促進社會進步。核電作為低碳清潔的能源,可以提高合作物件國綠色能源的比例,促進其能源結構的合理化,為應對全球氣候變化發揮積極的用。因此,中國核電走出去,不僅對我國具有重大的經濟和外交意義,而且對國際也有助於國際核電市場更公平的競爭,為核電的需求國提供更多的選擇機會,同時,核電份額的提供,也為應對全球變暖提供新的契機。
二、中國核電走出去的SWOT-PEST分析
SWOT-PEST模型是一般戰略分析的重要工具。SWOT通過分析研究物件內部因素的優勢(Strength)和劣勢(Weakness)以及外部因素的機會(Opportunity)和威脅(Threat),進行識別研究物件的內部特徵;PEST分析法是戰略諮詢顧問用來幫助企業檢閱其外部宏觀環境(指影響一切行業和企業的各種宏觀力量)的一種方法。對宏觀環境因素作分析,不同行業和企業根據自身特點和經營需要,分析的具體內容會有差異,但一般都應對政治(Political)、經濟(Economic)、社會(Social)和技術(Technological)這四大類影響企業的主要外部環境因素進行分析(見表1)。
(一)優勢分析
1.中國核電走出去支持政策的趨向明顯
正因為核電走出去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我國在相關的規劃、檔中都有關於鼓勵、支持和指導核電走出去的政策。核電已經成為繼高鐵之後我國產業“走出去”的新品牌專案,核電外交正逐漸成為我國促進對外貿易發展的新亮點。
我國出臺了一系列促進和指導核電走出去的政策檔。《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中指出:“深入推進國際產能和裝備製造合作,採用境外投資、工程承包、技術合作、裝備出口等方式,開展國際產能和裝備製造合作,推動裝備、技術、標準、服務走出去”。《國務院關於加快培育外貿競爭新優勢的若干意見》(國發〔2015〕9號)規定:大力拓展產業投資。推動我國優勢產業產能走出國門,促進中外產能合作,拓展發展空間。鼓勵較高技術水準的核電等行業企業到“一帶一路”相關國家投資。國家能源局《關於印發建立服務核電企業科學發展協調工作機制方案的通知》(國能綜核電[2013]460號)提出,未來應提升核電行業的核心競爭力,加強對核電出口的組織和領導,按照“統一思想,集中目標,整合資源,形成合力”的原則,支援企業以工程建設、設備製造、技術支援和國家銀行貸款等多元化方式參與國際專案競爭,不斷提高我國核電整體水準和國際競爭力。2015年3月,國家發改委等部門發佈《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願景與行動》中在“貿易暢通”指出:“加大金屬礦產等傳統能源資源勘探開發合作,積極推動核電等清潔、可再生能源合作,推進能源資源就地就近加工轉化合作,形成能源資源合作上下游一體化產業鏈。加強能源資源深加工技術、裝備與工程服務合作。促進沿線國家加強在新能源等新興產業領域的深入合作,推動建立創業投資合作機制。”這些政策檔,為中國核電走出去指明了方向,也已形成了核電走出去的強大政策支持體系。
2. 我國具有核電站批量化建設能力和走出去的初步業績
我國核電建設已有三十年的歷史,國內核安全記錄良好。而核安全是發展核電的基本底線,也是核電走出去的基本前提。截至2014年12月31日,中國大陸核電機組運行已達177堆年,核電份額達2.39%。迄今為止,中國未發生過國際核事件分級2級及以上的運行事件,中國核設施周邊環境輻射水準處於正常範圍,核安全風險總體受控。中國現有運行核電機組30台,在建核電機組26台,共56台,如果按計劃開工,2016年機組數會超過法國的59台,成為世界第二。到2020年,中國核電機組數量將達到90餘台,裝機容量將超過法國,僅次於美國,成為世界第二核電大國。
與此同時,我國核電走出去也有一定的業績基礎。自1991年以來,我國已向巴基斯坦出口了6台核電機組,巴基斯坦是我國核電出口最多的國家。2013年,出口巴基斯坦的兩台百萬千瓦核電機組開工建設,實現了百萬千瓦級核電機組走出國門零的突破,使我國成為國際上第4個能獨立出口三代核電技術的國家。“華龍一號”已經在巴基斯坦、阿根廷、肯雅落地,中國核電“走出去”最具現實性的“華龍一號”於2015年5月在中國國內開工,8月在巴基斯坦開工,目前進展順利,爭取2020年實現商業運行。“華龍一號”示範工程的建設,在國際上將產生非常大的影響力。我國也與羅馬尼亞達成合作開發切爾納沃德核電站3、4號機組意向。我國與阿根廷、蘇丹、南非、埃及、肯雅等國家的核電合作意向談判也已取得積極進展[4]。2016年1月,中國與沙特簽訂了《沙特高溫氣冷堆專案合作諒解備忘錄》,標誌著中國第四代核電技術高溫氣冷堆專案實現“走出去”的重大突破。此外,已與阿聯酋迪拜、南非等國家和地區簽訂了高溫氣冷堆專案合作諒解備忘錄。雖幾經波折,2016年9月,中廣核以參股三分之一的比例,與法國電力集團合作角逐的英國欣克利角C核電項目,仍獲得擁有成熟完善核電評審和准入標準的英國政府批准,中法雙方後續還將共同推進塞茲維爾C和布拉德韋爾B兩大核電項目,而布拉德韋爾B專案擬採用中國自主三代核電技術“華龍一號”,這意味著中國核電企業首次進入發達國家市場,給中國核電企業實現從“拼船出海”到“造船出海”增添了信心。英國核電項目的進展,將對中國核電開拓國際市場產生良好的示範效應,增強新興市場國家對‘華龍一號’技術的信心。我國核電在國際市場上取得的初步業績,為中國核電擴大出口樹立了品牌,奠定了基礎,也將為中國核電繼續開拓國際市場創造了良好開端。
3.我國擁有自主智慧財產權的核電技術且性價比高
經過二十多年的積累和創新,我國的核電技術不斷走向成熟,且已具備出口的技術實力。我國在核電研究開發、工程設計、設備製造、工程建設、運營管理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人員培訓、資金和人力資源等方面具有相對優勢,這些是我國核電參與國際競爭的重要基礎。我國核電的研發能力已達到國際先進水準,先後掌握了30萬、60萬、100萬千瓦第二代反應堆技術,實現了核電自主設計、自主製造、自主建設、自主運營。目前已研發出了具有完整自主智慧財產權的第三代核電機型的自主品牌“華龍一號”,通過了國際原子能機構的安全審查,示範工程已在福建福清開工建設。在研發能力方面,我國建立了世界上為數不多、相對完整的系列關鍵技術研究試驗裝置。針對國際上提出的第四代核電技術概念,我國相關科研單位對推薦的6種堆型都展開了不同深度的研究,部分成果已經走在世界前列,全球首台高溫氣冷堆示範電站已在山東榮成開工建設。
中國核電走出去也具有性價比高的經濟競爭力。從國際範圍來看,由於有強大的裝備製造能力作支撐,中國核電建設的成本較低、性價比較高,與國際同等安全型號相比具有明顯的競爭優勢。以中國三代核電自主品牌CAP1400為例,根據示範工程測算,其含稅電價低於0.4元/千瓦時,比標杆電價低,標準化和批量化之後,CAP1400的市場競爭力會更強。
(二)劣勢分析
1.國內資源整合的合力不夠
目前,我國核電出口的企業主體呈現中核、中廣核和國核“三強並立”的局面,在核電走出去的過程中,不同程度存在著資源整合不夠、合力不強甚至惡性競爭的現象。中國核電走出去,必須形成一個拳頭,集中多種優勢,這樣才能應對複雜多變的國際市場的需求。由於引進技術來源不同,我國三代核電技術呈現中核、中廣核和國核技三足鼎立的格局。國核在AP1000技術引進消化吸收的基礎上,形成有自主智慧財產權的三代核電技術CAP1400。中廣核和中核分別對自身現有的二代核電技術進行改進,開發出符合三代安全標準的核電技術ACPR1000和ACP1000。與日本、韓國核電技術裝備“走出去”主推一種技術不同,我國三條技術路線同時並存且相互競爭的局面,導致我國核電對外推銷技術時缺乏說服力。2014年,在政府的主導下中核與中廣核聯合開發“華龍一號”,國內三代核電技術“走出去”的競爭路線由三條變為“華龍一號”和國核技的CAP1400這兩條技術路線,實際上技術路線相互競爭的局面並未得到根本改變。
2. 核電公眾接受性的挑戰
公眾接受是核電持續穩定發展的基本條件。在核電發展初期,更多考慮的是技術性和經濟性因素,但隨著經濟的發展,公眾的意識對核電政策的作用也將越來越強。核能的利用一直存在著公眾疑惑等挑戰,一些國家就是因為公眾的反對而放棄利用核電。公眾的“核態度”如同經濟性和安全性一樣,已成為核電持續發展的關鍵影響因素(陳潤羊,2015)。國外核電發展的實踐表明,公眾接受性對核電發展有直接影響和間接影響之分。一方面,由於公眾接受性的變化或者降低,使一些核能發展計畫被迫擱置,如美國的尤卡山高放廢物處置庫就因公眾的強烈反對而遲遲不能按計劃實施,瑞典和德國因公眾的抗議而不得不實行“棄核”政策等。另一方面,公眾接受性還可能間接地影響核電的安全目標和管理。如三裡島事故後,為了恢復公眾對核電的信任,美國核管會提高了核安全標準,加強了建設和運行階段的監查。日本福島核事故後,引起了世界範圍的反核高潮,同時也促進了對核安全標準的提升。這些嚴峻的事實表明,中國核電出口,不得不面對國際社會和進口國民眾對核電接受程度的考驗,需要做好應對這方面各種風險和複雜局面的準備。
3.出口運營經驗的不足
儘管我國核電走出去已經取得了初步業績,但我國畢竟是國際核電市場的後來者,無論是與美國、俄羅斯、法國等傳統的核電出口強國相比,還是與日本、韓國等國際核電市場的新秀相比,目前我國在核電技術推廣、對外行銷、國際化的經貿和法律等綜合人才、國家合作等能力方面都還有不小的差距。目前,我國僅與巴基斯坦等幾個國家有實質性的合作,核電出口的市場範圍和所占的市場份額小,出口運營經驗不足,核電技術本身的創新能力還不夠強。這些劣勢影響和制約了我國核電的對外出口,是核電走出去急需應對的挑戰。
(三)機會分析
1.“一帶一路”建設的機遇
“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為中國核電走出去提供了難得的機遇。現在世界上有核能、正在發展核能和需要發展核能的國家有70多個,其中處於“一帶一路”的就有40多個。預計到2030年,“一帶一路”相關地區的核電機組將會達到近100台。有預測表明:如果能抓住“一帶一路”地區20%的核電市場機遇,將能產生3萬億元人民幣的產值。在“一帶一路”及其所能輻射的廣大地區,中國依靠經濟規模巨大、經濟增長速度和產業升級較快、產業體系相對齊全、對世界經濟影響能力較強等優勢,必將使包括核電在內的強優勢出口產業較快增強國際競爭力。如果中國核電能充分發揮完整核工業體系的優勢,那麼將帶動核燃料、核能裝備製造、核電運行服務、核設施退役治理及核技術應用等全產業鏈“走出去”,形成規模更加巨大的輸出型核電產業體系。
2. 國際核電市場的空間廣闊
據世界核協會(WNA)的研究報告,全球核電在2030年甚至以後都將始終保持增長態勢。低情景下,到2030年核電將會保持8%的增長率,裝機規模將達到373吉瓦至401吉瓦;高情景下,裝機將可能達到700吉瓦,增長率升至88%。同時WNA所完成的供應鏈報告顯示,到2030年,全球計畫新建的核電總採購額將達到1.2萬億美元。國際原子能機構的預計同樣印證了核電國際市場的巨大機遇:未來10年,除中國外,全球將新建60~70台100萬千瓦級核電機組,海外核電市場空間將達1萬億元。另據統計,全球目前有約70座在建核反應爐,預計到2030年,擁有在運核電廠的國家數量將從目前的30個增至35個,核能發電量將比當前水準翻一番。全球核電市場在經歷日本福島核事故後出現了加速回暖的趨勢,這無疑為中國核電提供了海外大顯身手的機會。對於擁有先進的第三代成熟核電技術和第四代研發、試驗技術的中國核電來說,有堅實的基礎和條件利用好這種機會,成為世界核電強國。
3. 氣候變化對清潔能源的需要
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關於全球氣候變化的最新評估報告表明, 1880-2012年,全球海陸表面平均溫度呈線性上升趨勢,升高了0.85℃;2003-2012年平均溫度比1850-1900年平均溫度上升了0.78℃。全球變暖已經成為全人類面臨的共同挑戰。2015年底的巴黎氣候大會達成協定,將本世紀末全球溫度升幅控制在2攝氏度以內。180多個國家和地區積極回應,並作出了減排承諾。這對於有助於減排的核電產業來說,是個良好的發展機遇。美國國家能源部官員表示,要實現目標,必須要把核電的總量提高到現在的3倍。
在全球能源危機和環境惡化的嚴峻形勢下,核能作為一種清潔、高效、優質的現代能源,在世界能源結構中佔據著極為重要的位置。由於核能利用具有清潔、經濟、穩定等多方面的優勢,過去100 多年間,人類的能源利用總量在不斷增長的同時,能源結構也在不斷變化,其中核能具有不斷上升的趨勢。無論是從解決能源需求,確保經濟持續、穩定增長和不斷提高居民生活水準方面看,還是從遏止環境惡化趨勢、提高能源利用效率、應對全球變暖方面來說,核能在世界能源結構中都佔據重要地位。這就必然形成全球核電市場持續擴大、核電建設步伐加快、擁有優勢核電產業的國家將佔有更大的市場份額的基本趨勢,為中國核電走出去提供不斷增強的外部推動力和越來越多的項目機會。
(四)威脅分析
1. 面臨多重風險的複雜性
由於“核”的特殊性,核電走出去不僅僅涉及技術和經濟問題,更多的是涉及到安全性和政治性問題,相比其他產品和服務的出口顯得更為複雜。根據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核電廠招評標導則檔內容,海外承建核電項目主要面臨如下主要風險:政治和政策風險、國別風險、融資風險、監管和許可風險、法律法規風險、信譽風險、電力市場風險、核事件風險、核責任風險、勞工/材料風險、環境風險、技術風險、完工風險、運營風險、售電風險等。
因此,核電“走出去”是一項涉及政治、經濟、社會、軍事等多方面的高度複雜的系統工程,突顯其複雜性。核能項目與普通的能源項目不完全相同,二者既有一定的共性,也有“核”與“非核”的特殊屬性。核能專案與普通能源專案都需要面對“走出去”過程中共同性的經濟、社會問題,解決這些問題常常因為地區、國別、民族、文化等方面的差異,而必須使用不同的方式和策略。核元素具有放射性等特殊自然屬性,這使得核能的開發利用蘊含著巨大的核事故風險,由此決定了核能走出去須遵守更為嚴格的管控規則,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等國際核能組織的監督約束。軍用核技術與民用核技術具有一定的相通性,尤其是核動力、鈾濃縮等軍民兩用技術包含著核擴散的風險,是國際上敏感的政治、軍事話題,這決定了核能“走出去”是有限制的普惠性能源項目。核電全產業鏈“走出去”涉及領域廣泛、技術複雜、單位眾多、時間漫長,其複雜性是其他產業難以相比的。應對這些複雜性、風險性難題,無疑將顯著增大核電建設的成本,但更重要的則是需要提高核產業的整體素質,具備支援核產業走出去的配套性經濟、社會、文化等綜合條件。
2. 國際核電市場激烈的競爭
目前國際上核電市場主要由具備完整的大型核電技術輸出能力的國家掌握,這些國家主要是具備百萬千瓦級別市場競爭力的美、法、俄、加、日、韓等國。從核電技術方面來看,全球核電技術呈現日本、美國和法國等三國為主導的局面,即日本東芝——美國西屋(提供AP1000技術)、日本三菱——法國阿海琺(提供EPR和APWR技術)、日本日立-美國GE(提供ABWR和ESBWR技術)。此外,全球三代核電技術還包括韓國的OPR1000和APR1400技術,俄羅斯的AES-92和AES-2006技術。在核電裝備製造領域,知名企業主要包括鬥山重工、東芝、三菱、日立、阿海琺、恩薩、安薩爾多等。在國際核電項目招標中,我國核電企業不可避免要面臨來自歐、美、日、韓等核電大國的激烈競爭,“走出去”面對的困難較大。
3. 反核運動的影響
總體而言,國際上存在擁核派和反核派兩種聲音,他們各自相互辯論並爭取輿論和公眾的認可。客觀地看,理性的反核派有助於核電建設向更安全的目標邁進。然而,國際上也存在部分激烈的核電抗爭者,並發起一系列的反核運動,以實現他們心中的所謂“無核家園”。儘管反核運動具有一定的歷史、文化背景,但這種運動會影響到核電的發展,當然,也會影響核電的合作和出口。
反核運動是一個反對核能應用的社會運動,參加者多為環保主義者或專業人士,他們在當地、全國乃至世界範圍內組織運動。較大的此種組織有國際防止核戰爭醫生組織、核裁軍運動、地球之友、綠色和平等。反核運動最初的目的是促成核裁軍,但現在,運動的重點已轉向了反對核能應用。在1986年切爾諾貝利核事故之後的很多年裡,核能在大多數國家都沒有被提上議事日程,反核運動似乎取得了勝利。因此部分反核組織已經解散。但是,在20世紀初,由於核能工業的公共關係,核反應爐設計的改進和對氣候變化的擔心,核電重新回到了一些國家能源政策的討論中。2011年,日本福島第一核電廠事故又使核電站的復興減緩,並且使全世界對核能的熱情下降,使部分國家不得不進入觀望狀態。因此,在2011年6月,澳大利亞、奧地利、丹麥、希臘、冰島、義大利、列支敦士登、盧森堡、馬爾他、葡萄牙、以色列、馬來西亞、新西蘭和挪威等國仍然拒絕核能的使用。同時,德國和瑞士決定逐漸放棄核能發電。
三、中國核電走出去的基本方略
通過中國核電走出去的SWOT-PEST分析,可以從政治、經濟、社會和技術等方面,識別出核電走出去存在的內部優勢和劣勢、外部機會和威脅,進而提出中國核電走出去的四種方略。S-O戰略:依靠內部優勢,利用外部機會。S-T方略:利用內部優勢,規避外部威脅。W-O方略:利用外部機會,彌補內部劣勢。W-T方略:減少內部劣勢,規避外部威脅。具體見表2。上述中國核電走出去的四種方略,可分別詳述如下。
(一)共建“一帶一路”,加大融資支持,推動核電全產業走出去
能源合作是”一帶一路”倡議實施的主要內容,中國核電已經在“一帶一路”相關國家如巴基斯坦等有了成功的合作專案。由於核電是技術密集和資本密集型產業,大部分“一帶一路”相關國家為發展中國家,儘管對發展核電有巨大需求,但往往難以承擔數額龐大的核電前期投資。為了加快中國核電走出去的步伐,一方面需要依託絲路基金、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金磚國家開發銀行等金融機構的融資支持,另一方面,國內銀行也須加大對核電走出去企業的金融扶持力度,進而解決核電走出去資金缺乏的後顧之憂,並形成中國核電走出去的比較優勢之一。
現代核產業一般被看成是圍繞核技術的利用,涵蓋核礦藏的勘探、開發和核原料的生產、加工,核能發電和供熱,核廢料處置和處理,以及科研開發、工程設計、設備製造、測試認證、運行服務及人才培養等諸多領域的產業體系,其體系構成如圖1所示。從中可看出,核電產業是核產業的核心組成部分,但非動力的核技術應用也是不可忽視的一個新興產業領域。核電作為現代核產業的核心構成部分,是動力核技術應用最廣泛的領域。核電產業包括核燃料迴圈、與核電站有關的科研設計、裝備製造、工程建設、設備採購、調試運營、維修退役以及與核電企業相連的電網等產業群。核電的關聯產業是指與核電的設備製造、技術研發、工程設計、運行維護、教育培訓、建設安裝及核技術應用等領域相關的產業。將眾多的分支行業、關聯行業維繫成一定的產業體系的主要紐帶就是產業鏈,其實質乃是不同產業或行業之間既相互依賴又相互制約的供給-需求關係。核產業鏈同樣也是一種供需關係,是核產業各分支行業和關聯行業之間因分工協作而形成的相對穩定的物質、技術、服務的需求-供給關係鏈(陳潤羊,2013)。
中國核電走出去,就要發揮整體實力,推進包括核電的設備製造、技術研發、工程設計、運行維護、教育培訓、建設安裝等領域的全產業鏈的走出去,只有這樣,才能保障出口核電站的安全,增強中國核電的核心競爭力,提高中國核電品牌的影響力。
(二)研究區情行情,防範投資風險,努力開拓新興核電市場
目前,中國核電走出去面臨的壓力是巨大的,在國外市場往往只是充當“小夥伴”的角色,離核電強國的目標還很遠。中國核電想要成功走向世界需要認真對待以下挑戰:技術問題、經驗缺乏、市場形勢、競爭激烈和政治考量。核電專案具有成本高、建造週期長等特點,在核燃料迴圈、核廢物管理、防擴散、跨境運輸、核損害、安全監管等領域存在特殊風險,必需嚴格遵守核安全、安保、保障監督、核責任等國際條約有關規定。在海外承建核電專案,由於地區的自然和經濟社會條件以及國別、民族、文化、宗教、政治等因素的影響,所遇到的各種風險、不確定性、困難和挑戰遠比國內要多。因此,中國核電走出去,就要深入研究出口目標國的區情國情,深入瞭解當地的政治制度、經濟體制、能源政策、歷史文化,宗教傳統等諸多情況,構建包括政治風險、經濟風險和金融風險在內的海外投資國家風險評估體系,對核電出口的潛在目標國進行全面細緻的風險評價,並實施相應的應對策略。
為避免與美、俄、法等核電巨頭形成過度競爭,中國核電走出去要實施錯位競爭的策略。因為核電走出去不僅僅是一個經濟問題,還涉及更為複雜的國際政治格局,因此,在出口區域導向上,先期以“一帶一路”相關及其輻射區域為重點,逐步開拓新興的國際核電市場。“一帶一路”貫穿亞歐非大陸,東面是活躍的東亞經濟圈,西面是發達的歐洲經濟圈,其間是廣袤的潛力巨大的發展中國家。我國核電出口的目標市場戰略選擇還是應以發展中國家為主,兼顧發達國家,具體來說就是要不斷開拓和鞏固以阿根廷為重點的南美市場,以阿爾及利亞為重點的非洲市場和以巴基斯坦為重點的亞洲市場。為了有效配合核電出口,必須加快推進與合作國的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的“五通”建設,促進形成“一帶一路”相關國家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互容的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
(三)搶抓戰略機遇,提升出口能力,促進核電民生項目的融合
在經歷2011年日本福島核事故之後,當前全球核電的回暖趨勢明顯,國家原子能機構和世界核學會的預測清楚地表明,未來國際核電市場需求旺盛、前景明朗。中國核電走出去要注重依託國家整體實力,通過加強雙邊、多變關係,搶抓難得的國際戰略機遇,提高中國核電的核心競爭力。需要打造一支以國內為主的設備供應商團隊,形成一支經驗豐富的工程建設專案管理團隊,擁有一個精通商務、法律的專業班子。中國核電出口的戰略推進和戰術跟進要配套,產品的安全性和經濟性要合理均衡,先進性和成熟性要有效統一,努力提升核電走出的設備配套供貨能力、工程建設管理能力、技術服務能力和技術轉讓能力。
化解當地公眾對發展核電的疑慮,爭取當地民眾對中國核電的認可,無疑是核電走出去需要重點考慮的問題。這就需要在實施中國核電走出去的過程中,考慮如何兼顧當地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能源需要與創造就業、政府支持與民眾感受、長遠發展與當前利益等一系列關係的問題。借鑒和汲取國內水電開發、工程建設、基礎設施等產業先行走出去的經驗和教訓,核電走出去應與目標國亟需的基礎設施建設、民生改善等項目進行有機契合,從建設醫院、學校、道路等民眾能感受到實實在在利益的專案著手,努力投身于目標國的經濟發展進程和民生改善進程,只有這樣,才能為核電等能源合作創造良好的社會支持條件。
(四)借鑒國際經驗,整合國內資源,深化國際核電市場的多重合作
作為核電出口的後發國家,我國核電走出去需要認真研究美、法、俄和韓、日等國豐富的出口經驗,避免走彎路。核能產業走出去能否上升為國家戰略,既需要國家的支援和定位,也需要核工業內部持續深化改革,進而加大科技創新力度並努力提升綜合實力。在此方面,俄羅斯有很好的經驗值得借鑒:明確的對外出口戰略,專業化一條龍出口模式,國內自主有序開發、國外積極拓展,制勝的創新理念和專業隊伍強力支持。美、法、日等國家核電出口的以下經驗也值得重視:核電出口離不開國家的全力支援,自主品牌是實施核電海外開發的核心競爭力,滿足市場需求是核電“走出去”成功實施的關鍵,注重培育自身的競爭優勢。
從世界核電出口的類型看:一是以美國和俄羅斯為主代表的原創出口型;二是以法國、韓國為主代表的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出口型;對我國而言,總體上也屬於後者,但我國憑藉強大的製造能力和學習創新能力,並已從引進消化吸收階段走向再創新出口階段。在核電出口的推動模式上,俄羅斯是“強政府+大業主”模式:其投標主體為Rosatom公司,設備和燃料供應商配套,可提供投融資和建設及運行等全套服務,承擔相關風險,競爭優勢在於政府推動和“大業主”式服務,一般不技術轉讓,當地語系化設備配套積極性有限;美國是“小業主+大市場”模式:反應堆供應商牽頭作為投標主體,AE公司+設備供應商+燃料供應商組團,競爭優勢在於技術先進並可轉讓,一般不投資以規避投資風險,政府介入少;法國是後來居上的“大業主”模式:法國是以EDF和AREVA組合為投標軸心,形成設備、燃料、投融資、建設和運行等全套服務,並承擔相關風險,以滿足不同業主的不同需要,競爭優勢在於政府推動和“大業主”式服務和部分設備當地語系化生產,一般不技術轉讓,設備配套積極性有限。
對於中國而言,就要實施“強政府+三國企+目標市場”模式:通過政府的強力推動,中核集團、中廣核集團和國家電力投資集團公司三大國企聯手,針對潛在的目標市場,進行整體性地競標、爭取和談判等相關工作,推進中國核電的走出去。統一思想、集中目標、整合資源、形成合力。實施分步走策略,先從裝備技術出口開始到最終實現核電全產業鏈的出口。以技術為牽引,型號為驅動,通過掌握並形成具有自主智慧財產權的核心技術,推動包括推進包括設備製造、技術研發、工程設計、運行維護、教育培訓、建設安裝等領域的核電全產業鏈的走出去。在具體策略上,根據出口國核電專案的特點,既要與其他核電出口大國進行有限度合作,借船出海,並發揮各自的優勢;也要進一步整合國內資源,避免惡性競爭和互相壓價,增強中國核電走出去的整體競爭力,在國際核電市場上形成中國核電的強大品牌。
總之,能源合作是“一帶一路”倡議實施的重要領域,核電作為一種清潔的新型能源,在未來的世界能源結構中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已經具備自主智慧財產權的我國核電“走出去”,不但可以優化我國的貿易結構,也將為全球應對氣候變暖做出積極貢獻。“一帶一路”相關及其輻射區域是我國核電走出去的重點目標市場,中國核電走出去要以技術為牽引,型號為驅動,核電行業的核心競爭力提升為關鍵,核電全產業鏈走出去為導向,核電企業要以工程建設、設備製造、技術支援和金融服務等多元化方式參與國際核電專案競爭,不斷提高我國核電的整體水準和國際競爭力。
(陳潤羊 蘭州財經大學絲綢之路經濟研究院副教授、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區域經濟學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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